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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9章 “朋友而已,不必強求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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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9章  “朋友而已,不必強求。”

有安全隱患——

“你怎麽可能不知道, 所有用電器最重要的是什麽。是安全!這些零件最終是會大規模投入生產使用的,你把這種安全系數沒有保障的東西投入到千家萬戶裏,難道不是在拿他們的生命安全開玩笑嗎?”

“不會有問題的!它沒有你想象中那麽不堪。”夏雋希試圖說服他, “我們只是一個不起眼的零件, 即使出了問題,也會有其他零件替代,我們試過了, 能夠順利通過檢測。”

“可你在賭的是別人的生命!”陳敘浮沈聲說。

“有隱患又如何?這個世界上就沒有絕對安全的零件,即使是萬分之一的不良率,也會有意外,真出事了也查不到我們頭上。”夏雋希拉著他, 這番話也是在說服自己。

陳敘浮難以置信地看著他,意識到他不再是那個令他尊重、敬仰的學長了。分明在三年前,是他一直在他耳旁強調,他們所做的都是為了服務消費者,他再三強調他們應該不忘初心, 但今天這個利欲熏心的人也是他。

“創業根本沒有我們想象中那麽簡單, 你一味追求性能,但在大部分廠商以及消費者眼裏,性價比才是最重要的。我們的思維得改變了,眼裏只有質量是永遠擠不進這個市場的!我們最重要的是掙錢,沒有錢我們什麽都做不了!”夏雋希說得激動。

“掙錢?踩著所有人所掙的錢, 你能安心嗎?”陳敘浮反問。

“你話別說得那麽難聽,東西不會出事,但是再不盈利, 我們就要餓死了。所有人一起撐到現在,你以為還能再走得下去嗎?我馬上畢業了, 我身邊的人,要麽找到穩定的職業有穩定的收入、要麽打算結婚,昨天我朋友還告訴我他買了套房。而我呢,身上欠了幾十萬貸款,連累家裏人,我跟你不一樣,你背後有父母,怎樣都餓不死,但我,為了償還這些錢,我爸媽準備把房子賣了——我怎麽可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這麽做?我真的已經耗不下去了,我需要這筆錢,我需要給他們一個交代。”

他越說越急,一雙眼睛盯著陳敘浮,更像是在掙紮、在求助,沒有人比他更需要這個聲音,告訴他他的決定是對的。可他也聽不下任何反駁的言語,他只需要滿足他那可恥的邪心。

陳敘浮往後退一步,他想,他現在應該一拳打醒他,但更清楚的是,他已經深陷,沒有退路了。

夏雋希抓著他的手臂,懇求式的說:“你會跟我們一起的,是不是?”

陳敘浮搖頭。

“既然這是你們的決定,我無法幹涉,那麽祝你們順利。”

“你怎麽就能甘心?你跟我們一起做了三年,他們都能夠同意——”

陳敘浮沒有回頭,任憑他在背後大聲地叫喚。

“我告訴你,道德標準太高的人永遠掙不了錢!這些都是沒用的東西,你想掙錢只能舍棄!”

陳敘浮低頭握拳,怒極反笑。

……

時予沐右眼皮一直跳,總感覺不大安定。

腦袋始終浮現最後聽到的那個聲音。

她太熟了,不可能聽錯,就是陳敘浮的。

但那個態度又不像他,他看起來很兇,而且還在學長面前。

是發生什麽事了嗎?

不敢再打電話給夏雋希,也沒能直接聯系陳敘浮,她跑到寢室樓的走廊,那邊可以看到樓下他們的實驗室。

於是捕捉到陳敘浮怒氣沖沖離開的一幕。

晚上,時予沐實在挨不住好奇,便外賣點了份水果拼盤,借著答謝夏雋希的名義,其實買的都是陳敘浮喜歡的。

站在辦公室外,裏面燈是亮著的,隱約還有討論的聲音。她還沒想好應該怎麽說,也不知道陳敘浮有沒有在裏面。

“你在這裏幹什麽?”背後忽然傳來一個聲音。

時予沐臉上寫著驚嚇,盯著陳敘浮,他的眉眼是往下沈的,有點兇。

“我想找雋希學長,他下午幫了我——”

“回去吧。”陳敘浮手插兜,面無表情丟下這三個字,就像是耐心耗盡那般,連話也不想跟她多說。

“那你幫我拿進去吧。”時予沐把提著的袋子遞給他,“水果是給他的。”

陳敘浮盯著看許久:“別送了,別跟他往來。”

“為什麽?你們鬧矛盾了?”時予沐問,才註意到陳敘浮拎了個很大的袋子,他剛從辦公室出來,應該都是從裏面帶的。

“……是。”

“你們有矛盾跟我沒關系啊,雋希學長很照顧我,他很好,又不是你說一句話我就要聽你的。”

“他不是你想的那種人。”陳敘浮告訴她。

“我想什麽了?我有自己的判斷,怎麽需要你說了。”時予沐嗆他。

她以為這麽懟他便能讓他解釋與夏雋希的矛盾,但他沒有,也不準備攔她。

只說了句:“你想去就去吧,隨便你。”

時予沐將袋子拽得更緊:“你不覺得你有點莫名其妙嗎?我送東西答謝他沒有錯吧?你莫名其妙來攔我,又莫名其妙對我這麽沖,我想問我做錯了什麽?”

陳敘浮情緒比任何時候都要低落,就像有其他事占據了他的靈魂,面對她的指責,他大概停頓兩秒,後低聲:“對不起,是我的問題,我道歉。”

一拳打在棉花上。

時予沐氣急,說了句:“有病。”

沒了送宵夜的執著,繞過他離開。又覺得氣不過,把一整袋水果丟進垃圾箱裏。

陳敘浮看著她,愧疚與不忍在心頭蔓延。

辦公室內有人聞聲開窗看向他,他手裏拎著這幾年來陪伴他進行無數次實驗的物品,曾經並肩作戰的夥伴就在那裏,而他們卻像陌路人。

沒有打招呼,他轉身,任由三年的努力付諸東流。

……

時予沐沒想明白陳敘浮為什麽這麽對她,胸口堵著氣,同宿友吐槽還不夠,又去找孟綰傾訴。

孟綰很懂她,先陪著她把陳敘浮臭罵一通,再給出解決方案:“以他的性格肯定知道自己做得不妥,沒準過幾天就回頭找你道歉。”

“他什麽都不跟我說,如果他過兩天來找我,我要不要直接問他?”時予沐悶悶地說。

孟綰毫不猶豫:“肯定得問啊,把話說清楚了,你倆要麽繼續做朋友,要麽該在一起,總要有個答案。”

“什麽在一起……”時予沐忽然語無倫次,“你瞎說什麽。”

“少來,你倆反正單身,又關系好,那試試唄,怕啥。”孟綰說。

“朋友就是朋友,試什麽試。”時予沐態度堅決,“要是因為感情的事鬧了什麽矛盾,那豈不是跟馮鎧東一樣。”

在孟綰談戀愛之後她們很少提到馮鎧東,這個聲音早在時間的推移下慢慢減弱。但有些人無論過去多久,再聽到他的名字還是會咯噔一下。

孟綰依然笑著:“那倒是,如果他當時不表現得那麽明顯,沒準我們現在還有可能。”

“……你這句話說得好渣。”時予沐吐槽。

孟綰笑得更大聲了。

掛斷電話,時予沐重新收拾好心情,她決定給陳敘浮一個機會。如果他主動找她道歉,再請她吃頓飯,那她就要故意表現得非常生氣,讓他耐著性子多哄幾句,下次估計就不會對她這麽兇了。

想到這她也會反思自己——她的態度也算不上好,只是更氣他,所以她應該適當給個臺階,只要關系能恢覆從前。

於是陷入等待。

這個晚上沒收到消息,估計他也沒理明白,那便再等一日……可能在忙,再給他一個機會。

一連過了一周,都沒等到那條消息。

心情便從理智到委屈,明明被兇的人是她,憑什麽他連一句話都不說?

實在按捺不住的時候,她就去找夏雋希,旁敲側擊問他與陳敘浮的關系。夏雋希的回答很模糊,讓她自己去問他。

但她怎麽可能拉得下這個臉,便一拖再拖,同時期待著能收到陳敘浮的消息。

周末孔秋嫻生日,時予沐回了趟家,看見熟悉的爸媽的笑臉,委屈的情緒忽然在眼眶中打轉。吃過蛋糕、做了大餐,在周日去學校的時候孔秋嫻包了餃子,要她給陳敘浮帶一點。

時予沐還在氣頭上,說:“沒必要給他,他肯定不需要。”

孔秋嫻何等了解自己的女兒:“你們吵架了?”

“是啊,明明是他的問題,但他連一句道歉的話都沒有。”時予沐說。

孔秋嫻笑了笑:“那他可能碰到什麽事吧,你把吃的拿過去,就說是我們給的,然後質問他為什麽不道歉,這件事不就這麽過了?”

這句話倒是給時予沐提供了個思路。

晚上回到學校後搗鼓許久,拎了滿滿一個大袋子下樓,沒有提前聯系陳敘浮,直接敲響他們辦公室的門。

見到的是另一位學長,時予沐都認識,禮貌打過招呼才問:“陳敘浮在不在這?”

大家的表情有些許微妙,學長回答:“他沒在。”

“他出去了?什麽時候回來?我想把東西拿給他。”時予沐說。

“你打他電話問問?可能在寢室裏。”

“他不是一有時間都泡在辦公室嗎?我不著急,明天再送過來也行。”

“……他沒跟你說過嗎?”

“什麽?”時予沐一頭霧水。

“他已經退出了我們團隊。”

“——啊?”

“他太倔了,根本不懂變通,跟我們意見不合,所以離開了。”這個聲音是從裏頭傳來的,此刻他們正聚在一塊悠閑地玩游戲。

“怎麽可能說離開就離開?這可是他的心血。”時予沐說。

“那也是我們的心血,他不走我們都沒飯吃了。”這話說得好風涼。

“不可能,他不是這樣的人。”時予沐篤定,“他有自己的判斷。”

“反正在我們眼裏他是這樣,你也不想想如果他沒問題,我們這麽多人怎麽可能都對他有意見?”

“……”

說話間夏雋希也回到辦公室裏,他依然挾著翩翩風度,只是在提到陳敘浮時始終一言不發。

又在其他人話說得太難聽的時候阻止:“我們只是選擇不同,沒有對錯。”

時予沐更不明所以了。

夏雋希又同她說:“他應該會過來收拾東西,這些事情讓他親自跟你解釋會比較好。”

時予沐抿唇,在走與不走之間猶豫。

還是想聽到陳敘浮的解釋,剛往後退一步,意料之外地看見他本人。

身邊人瞥見他,又散開了,他們應當鬧了不小的矛盾。他從時予沐身邊繞過,進入會議室收拾東西,過程夏雋希企圖同他說話,但他沒搭理。

時予沐也被冷落了,待他出去時跟在他身後,走了幾步,他還是沒說話,終於忍不住出聲:“聽他們說你從團隊裏退出了?為什麽啊?有什麽問題不能解決的嗎?”

可能是過於著急,從她口中出來的話有些責備意思,她沒意識到,只看著陳敘浮的態度變得不耐煩:“你不是已經聽到他們說的話了嗎?”

“我聽到了啊,我想問你為什麽?你幹嘛那麽火急火燎地退出,還跟那麽多人鬧矛盾?”

“時予沐。”陳敘浮忽然喊她的名字,無比正經,“我不是提醒過你了,夏雋希不是你想象中那種人,是你不相信我的話,那你直接去問他就行了,問我幹什麽?”

“你什麽都沒跟我說我怎麽相信你啊?你不覺得你這段時間很莫名其妙嗎?”時予沐很生氣,擡高語調回懟,“你對我什麽態度,雋希學長對我什麽態度,我比任何人都清楚,明明是你很情緒化,那麽多人都對你有意見難道你不反思自己嗎?”

“我需要反思什麽?你以什麽身份跟我說這種話?”陳敘浮盯著她。

“難道不是嗎?”時予沐聲音都沙啞了,“你一個人跟他們所有人鬧矛盾,你為什麽不能好好聊啊,你老是這樣,高中的時候還跟人打架……”

“原來你是這麽想的。”陳敘浮打斷她,“那我告訴你,我是跟他們三觀不合,我不認可他們做的事,所以我退出。除此之外,夏雋希遲早有一天會出事,所以我勸你別跟他扯上關系,你信我也好,不信我也罷,我話已經說得很清楚了。”

陳敘浮第一次這麽生氣,雙眸沒有任何情緒,黑漆漆地盯著時予沐。

話落再返回辦公室,任由帶走的袋子被磨破了東西撒落一地,抓住夏雋希的衣領警告:“跟她說清楚,別把她拉下水,否則別怪我把事情抖出去。”

……

時予沐頭腦一片混亂。他怎麽知道,她在有些上頭了的時刻真的很依賴夏雋希,也想過跟這樣的人談戀愛。

在夏雋希的對比下,陳敘浮有些方面總顯得那麽惡劣——他有前科,脾氣算不上好,還總是不理人。

但她又不討厭陳敘浮,只是一種賭氣,好像試圖利用他身邊人讓他多關註她些。但他好像從來不是會在意她的人,而她也在多種情緒堆積之下,把那些不好的標簽當成是真正的他。

這是時予沐第一次覺得,再也不想理陳敘浮了。

只是因為,實在不知道應該怎麽面對他。

回到寢室後,她把自己蒙在被子裏痛哭許久。直到迷迷糊糊睡著,再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。

拿起手機,她收到夏雋希的消息。他同她道歉,試圖修覆她與陳敘浮之間的關系。但她沒有回覆,也不再那麽眼巴巴地期待陳敘浮的信息了。

請了半天假,洗頭洗澡把自己收拾一番,下午認真上課,她都在努力控制自己不去思考那些不開心的事。

領了作業,回去使勁畫畫,她的事業剛有了起色,足夠忙碌的生活讓她沒有時間停下來難過。

但她也愛上了喝酒,時不時約著孟綰去小酒館呆一個晚上,聽著歌發呆。

時間慢慢流逝,生活回歸一成不變,很快就習慣了。

大四時予沐找了份實習,一邊朝九晚六當忙碌的打工人,一邊還要抽時間接稿子畫畫。一旦踏入職場後周圍的消息就會變得很單一,她只在一些共同朋友的朋友圈裏看到,陳敘浮出國了又回國、他好像打算出去發展。她會默默看著,但從不點讚評論。

又是一年春季,時予沐返校時得知夏雋希的創業團隊取得很大的成功,如今已經有了自己的工廠,學校也為他們驕傲,特地為他們成立一個獎項。

頒獎那天時予沐悄悄去了現場,沒有看到陳敘浮,也沒有在獲獎感謝名單中聽到陳敘浮的名字。她呆不下去,提前離開會場。

當天晚上她收到夏雋希的信息:【學妹我看見你到現場了,怎麽不打個招呼就走了?我本來也邀請了陳敘浮跟我們一起領獎,但他態度很決絕,現在想想是挺對不起你們的,有機會我請你吃頓飯吧。】

時予沐回覆:【謝謝學長,不用了,祝你們順利。】

隨著時間推移,當下的憤怒跟不安早就忘卻,剩下的就是遺憾。

時予沐是個何其念舊的人,經常在想,如果他們可以回到高中,再像當時那樣有個五人的小分隊,幹遍所有壞事依然傻樂,那該多好。如果她跟陳敘浮沒有吵那一架,現在關系是不是還會那麽親密。

有好幾次她已經在對話框裏編輯文字了。

可惜冷靜下來又刪了。

她知道難受不應該是單向的。陳敘浮如果想找她肯定會主動,可他沒有,便說明鐵了心地想脫離她。

——他到底怎麽能做到的?那麽多年的朋友,卻連一句道歉都不肯說。

她是很能忍的。朋友而已,不必強求。

六月畢業季,時予沐結束大學四年生活,穿著學士服手捧父母送的花,站在人聲鼎沸處,她想,讓她再見到他一面,或許她會再勇敢一回。

踩上臺階,她站在最高,能看到最遠,底下每個人的面孔來回掃了好幾遍。

踩下臺階,孤獨得迎接親人的祝福時,才意識到。

終於他們這段關系徹底在無聲中疏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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